蔣渭水文化基金會執行長:蔣朝根
本文旨在追尋蔣渭水的熱血性格與其從事反日本殖民統治運動之相互激蕩、關聯的歷史軌跡,以異於常人的熱情,引領反殖民運動的風潮,成為殖民支配者最頭痛的「極端民族主義者」,卻是被壓迫民眾心中的「臺灣第一反」。[2]
在將殖民地問題國際化的反殖民最高峰,遭受殖民政府強力反撲,蔣渭水仍不改其志,終至熱血放盡,盛年中辭世。然而熱血青春終不悔,正氣長存在人間,贏得壓迫者與被壓迫者、戰友與同志、當代與後代所給予的崇高人格評價及歷史定位。
關鍵字:蔣渭水、熱血男兒、臺灣反殖民運動、蔣渭水評價
【前言】
熱血男兒有為正義獻身的熾烈熱情,與惡勢力鬥爭的過人勇氣,為弱勢犧牲的義俠精神,在狂風怒濤之中,鼓棹直前,[3]屹立在反抗強權的第一線,徹底不妥協[4],能量充沛行動力十十足,敢言,敢寫,敢為,敢當,能忍。
蔣渭水創立及領導的團體多達六十餘個,[5]舉凡文化、政治、學運、工運、農運、婦運…,幾乎是無所不在,無役不與,被時人視為反抗殖民政府的代名詞[6];日人河原功編<臺灣社會運動史(人名索引)>《成蹊論叢》統計《臺灣總督府警察沿革志Ⅲ》,書中姓名出現頻率蔣渭水以149次高居第一,蔡培火88次第二,林獻堂87次第三。[7]
1920年代,正值日本殖民統治臺灣五十年的中間點,對臺灣來說是一個由封建思想進入近代思想的關鍵的年代,是反殖民運動反帝國主義最磅薄的年代,也是英雄輩出的年代,其中以蔣渭水最為秀出,他以悲天憫人的胸懷,為造就社會公義而散盡家財,以四十一歲壯年病逝。
當時與臺灣人反殖民運動相反立場的《經世新報》卻以「熱血男兒,渭水之後更無渭水其人」評價蔣渭水。[8]昔日同志鐵骨生林糊(戰後第一任員林郡守),也以「一世奔馳,熱血終激破俠腸」的悼詩紀念這位反殖民運動的急先鋒[9]。
「寧願燒盡,不願鏽壞」,熱血男兒為理想犧牲的人格特質在蔣渭水身上充分印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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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文化協會成立,余被推為總理,而君任專務理事,奔走呼號,糾合同志,於狂風怒濤之中,鼓棹直前,不辭難辛‧雖經屢次座礁,而志不稍怯,意為彼岸可登,苦海可出」引自林獻堂,〈蔣君哀辭〉,《臺灣民報》,第376號,1931.8.8,頁4。
[4] 「為社會運動家最要緊的條件,就是有徹底的性質和不妥協的精神,我所知道的同志中,具有這兩條件的人,實在很少,惟有渭水兄不但能合這性質和這精神,且有比這特點更徹底」,引自楊肇嘉,〈悼渭水兄逝世〉,《臺灣民報》第三百七十六號,1931.8.8,頁4,
[5] 1928年總督府的統計,民眾黨有四十二個勞動團體、四個農民團體、八個青年團體、十個其它團體,合計六十四個社會運動團體。林書揚、劉昭勇、藍博洲編,《臺灣總督府警察沿革誌—臺灣社會運動史》第二冊,政治運動,(臺北:創造出版社),1989.6,頁180~184。
[7]<臺灣社會運動史(人名索引)>日本成蹊大學雜誌《成蹊論叢》,高頻率第四名連嘴巴十四,之後依序是王萬得七十三,翁澤生七十一,王敏川七十一,謝氏阿女六時三,蔡式穀六十二,簡吉五十七;引自
戴國輝〈代序〉,張德南編,《蔡式榖行迹錄》,(新竹:新竹市立文化中心),1998.7,頁11。
[9]「結合同志,發乎文章,奔走呼號,積極抗爭,不畏強權,不懼入獄,聲勢淩駕乎林獻堂之上,成為反抗日本統治的急先鋒」,林忠勝,《陳逸松回憶錄日據時代篇--太陽旗下風滿臺》,(臺北:前衛出版社),1997.11.30,頁74。
一、 青春熱血第一期革命
文史學家王詩琅則認為1914年臺灣同化會的創立是受過近代思想洗禮後臺灣抗日運動史的開端,臺中中學的倡設是萌芽同化會的運動,臺人有意識無意識的躲在倡設者正在閒居中的明治維新大臣板垣退助的聲望下,表白要求平等,藉以喚起同胞覺醒。[2]
1911年,孫中山領導的中國革命成功,蔣渭水深深受到刺激,秉著「上醫醫國、中醫醫人,下醫醫病」的信念,「在學中就不滿臺灣之施政,好談政治,志氣宏大,膽略過人,頗受諸學友尊崇,在學時未嘗一日忘卻臺灣解放運動」不但在學校內鼓吹民族運動,還跨校聯合臺灣總督府國語學校、農事試驗場學生,秘密組織學生團體「復元會」[5],鼓吹易世革命思想,並在榮町成立販賣文具的「東瀛商會」掩護活動,以經營商業的利潤,在校內及家鄉宜蘭設立讀報社,置內外報紙數十種,使人自由閱讀,藉以啟發民智[6]。
初生之犢不畏虎,現代荊軻
1913年,蔣渭水發起「國民捐」,號召台民捐款支持孫中山討伐袁世凱的二次革命,又異想天開的策畫以霍亂菌投入北京水源地毒殺當袁世凱,行動沒有成功,仍不氣餒,轉移目標,再以傷寒菌注射到呈獻給日本天皇的文旦,此事也功敗垂成,幸事蹟並未敗露,保住身家性命。[7]
年少輕狂,蔣渭水以天下公義為己任,以生命做為賭注,跨越地域解救蒼生的理想,堪稱一代熱血青年。
民族熱血反對同化會
1914年12月,日本明治維新功臣,自由民權運動家板垣退助與霧峰仕紳林獻堂發起「臺灣同化會」,宗旨是以同化主義,行博愛平等,做敦親睦族之交誼,「使臺灣三百萬島民悅服於王化,終歸於渾然一體,成為忠良國民」,飽受不平等待遇之苦的臺人趨之若鶩,共計招收會員3,178人﹙其中日人44人﹚。[8]蔣渭水認為同化主義是亡族滅種政策,持反對的態度,率領一群學生到林獻堂下榻的「鯤溟旅館」﹙臺北市建成町二丁目,今天水路﹚詰問,才知是一時的方便,於是暫時守著沉默的態度。[9]
蔣渭水反對同化主義立場始終一貫,在治警事件的法庭上,針對檢察官「反對同化主義是叛逆」的論告,大義凜然滔滔雄辯:同化不是人為的,是無為而成的,而且不是單方面的限在治者同化被治者,支配民族同化被支配民族,征服民族同化被征服民族;被治者也會同化治者,被支配民族也會同化支配民族,被征服的民族也會同化征服民族。個中的結果端視文化的質和民族的數,文化的質優秀,就會同化劣文化的民族,民族的數多,就會同化少數民族。[10]
自治主義與同化主義是統治殖民地的兩大主義,蔣渭水奉行的是民族自決思想的自治主義,認為臺灣人即使因殖民統治而成為日本國民,仍然是中華民族即漢民族,這是無法否定的。
[4] 「我的政治煩悶的魔病,是自醫學校時代便發生來的了。在這學窗時代,做出了種種事項,什麼艋舺金和盛酒館的學生大會、和尚洲水湳莊的柑園會議、冰店的開業、東瀛商會的創設
─冰店和東瀛商會,雖是商業,卻都帶著公務的使命…」,蔣渭水,〈五個年中的我〉,《臺灣民報》第67號,1925.8.26,頁44。
[5] 「1911年臺灣總督府醫學校的學生社團『復元會』,取義於醫生醫療病人的肉體,恢復健康之義」,林瑞明,〈感慨悲歌皆為鯤島 蔣渭水與臺灣文學〉,《蔣渭水紀念文集》,(臺北:臺灣研究基金會),2006.8,頁237。